清明乡居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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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间在范宽那幅《溪山行旅图》下吃完朋友爸爸做的辣椒鱼块和干萝卜丝炒肠子、笋煮雪菜……吃完了在小院里消食。今天是月初,月亮挂在马头墙上黑色的天幕里,是一点弯弯的小月牙,边上点缀着几颗星星。荒僻的空地上一簇高大的芭蕉,宽大的伞叶在风里发出轻微的声响,伞脚下是小狗的居所,看我们兴致勃勃,它也没睡,瞪着黑圆的眼睛和我们一起看天。院内自置昏黄的小地灯,我借光认识了黄精和鸢尾植株的异同。黄精很像楚地田梡地梡上长着的,一簇簇很有精神的卵形叶片。鸢尾像它的放大版,但要松散些,一药一花。
不知怎么聊到仙仙娘家在金华。金华,跨市了,就像广济到黄州,我以为很远呢,朋友说是两地边界,就隔着一座桥,桥这边和桥那边。我很好奇,一座桥就到了另外的地界。我们披了衣服,在有些凉意的春夜里,沿着巷子到了村间公路上。一路上乡人门口的桂花树、樱桃树巨大的阴影黑黢黢的落在地上。我很羡慕门口有大树的,有树就可以在树下喝茶、吃饭、聊天。而我楚地的家是在巷口,门前就是小巷,没有树。公路边就是田野,昏黄的灯影下我认出这是土豆植株,多年前我还很喜欢坐公交车去山里乱逛的时候,这一带一路上种的都是土豆,大概这里土质比较适合种土豆,还有生姜。朋友是做设计的,说这里的房屋因早年修建无系统规划,朝南的房屋极稀少,多是路边新建的居屋,没有院子,只有门前的大树是隔离带。再出来就是行车的公路了。老式居屋大多朝西,前后居屋以狭窄的巷道联结,有些房屋是终年见不到阳光的。我想起我所居住的市镇,旧村落的老房子好像也大多是这个朝向。江南多阴雨天气,且地处山野,地卑土湿,想来生活也很不易。夜间山村并不宁静,时时有来往车辆,车灯刺眼。我们走了大约一里路不到,不远处就出现了灯光明灭的一个村庄,借路灯看清“溪口村”三个大字。路边的防疫棚里有人在驻守,我们看了看,就往回走。我回头看了一眼,认出那就是多年前我坐公交经后宋到萧皇塘方向,岔路口的另一个方向,原来那就是金华地区了。我和朋友说:你走外婆家好方便呐。还真的是一座长长的桥,果真像她说的:过桥就到金华了。我还以为要走很多的山路呢,心里充满紧张又激动。又想起一个月前的周六中午我从源东回来,开车的人带我走的大概就是这条线,走着走着到下宅了。我还很惊异:金华怎么也有个“下宅”,再往前走就看到一周前喝茶的天桥和大樟树,这不就是我知道的那个下宅么。原来路都是通的。原来过一座桥就到金华是这个意思,暗夜里我笑了。下宅村据说有五百多户,一千一百六十多口人。这是羊外婆家。她小学就在这念的,听说她小学二年级就住校了,我就说去她的学校看看,在山坡上,暗夜里觉得不安全,走到半路就回去了。逛完村子回屋喝茶,回去已近十点,寒风瑟瑟中朋友送我们到村口,我们走后她的工作才刚开始,想到萧红笔下的鲁迅先生也是这样,经常接待朋友到十二点,朋友走后他一天的工作才刚开始。我和老徐闲聊:鲁迅先生的朋友真多,他们都不睡觉么?临走,羊还和仙仙娘约了第二早的早饭,我也一起。
第二早八点我们出发,羊本打算去吴店买点牛血带来,时间太赶又作罢。牛血牛杂牛食品是吴店上溪的特产,以前刚来不惯它的腥味,这些年跟着羊也慢慢能吃一点了。八点半到,朋友正在门口摆桌子、躺椅、竹椅,四月的阳光通透明亮,抬头即是春山,用朋友昨晚的话讲:映山红,绣线菊么,走,我们打着电筒去山里摘就是。虽是旧居,荒院,也明亮得很。猫走在门口很有姿态,养了八年,是布偶品种,也不怕人,抱起来沉沉的,黑白的毛羽摸起来特别柔软,它很享受,和我玩了一会就自己爬到石凳上晒太阳去了。
院子里的千叶兰,小沟渠里的菖蒲、青苔、铜钱草,石缝里的杜鹃花,砖盆里的桔梗海棠,荒地上欹斜的紫薇树、青砖错乱叠成的篱笆,水边的绣线菊,乱砖里的腊梅枝,在一簇高大芭蕉的映衬下,画面高低错落起来。阳光洒满小院,暖意渐渐转为灼热,饭食不断端上来:茶褐色圆碗里装的红豆木耳莲子八宝粥,新鲜的豆浆,一盘数只煎清明馃和豆腐菜饺,蒸的清明馃,一大海碗红糖小馒头、牛奶白面小馒头、一大碗带壳鸡蛋、一叠金黄的干萝卜丝,这萝卜丝没有爆炒过,微微湿润,很有嚼劲,很香,是我所喜,我向来喜欢干菜。朋友爸爸一早出门了,我们四人围桌而坐,仙仙在城里最好小学的食堂工作,怪不得饭菜精致又好吃。如果天天吃着这样丰盛美味的早饭,我估计上课都来不及。我们早饭只有半个小时,要从教室走到餐厅再走回来,仙仙很慈祥地笑。仙仙和羊妈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,朋友是羊很佩服的学姐,羊来这里简直像回家一样。我跟着她也像回家一样。春天早上九点,满院子的阳光,不远处的洗衣池边妇人们捣衣的声音、闲聊的声音、山雀的声音、小水塘边蛙鼓的声音,这些声响极远的又是极近的,极洪大的又是极细切的,像春蚕在咀嚼桑叶,像山泉在呜咽。风吹过来,我有些恍惚,像在梦里,在梦里楚地的家乡。这种感觉很奇妙,也是在这一刻,我忽然对这个我待了近十年的地方有一些眷恋,原来这爱意不在都市,也不在山林,也不是简简单单在乡下,我走过那么多乡下,不是吗?而是在这温暖甜香的粥饭里,在捣衣闲话的平常乡居生活里,在笑意融融的温情里,在和故乡相似的情景中。
巷子里偶尔有妇人来串门,另一个见过两面的朋友也带着她小孩过来玩了,仙仙问一个走过来的中年人:饭吃了没?一起吃点吧?(方言听不懂,我猜的)然后就进屋拿碗筷了。羊给新来的人泡了新鲜的龙井,一杯一杯端上来。九点半左右我们和仙仙娘和朋友说再见,我们要去山里了,要去见我亲爱的徐榴姐了,在那里又是另外的天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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